感覺背上像是長了翅膀飛行一段時間，取回意識的時候，已經身在一條細長狹窄的小徑上，兩旁的牆壁骯髒潮濕，沾黏滿片的青苔。地面又濕又冷，唯一的光源來自於小徑兩旁的夜燈，閃爍著微弱的青藍色光芒。
仰頭也是石板，看不見天空，低矮的高度要是輕輕一躍就會撞到，後頭也是一片硬梆梆的牆壁，顯然沒有退路，而映入眼簾的細長階梯不曉得通往何處，除了前進也沒別的方法。
路上蜿蜒曲折、地面凹凸不平，好像才剛開闢出來似的，賽特每一步都要注意才不會絆倒，剛才先來的那些人大概也不好受。
辛苦地抵達階梯底部，賽特直視陰暗的前方，繼續往前走，來到一扇破舊發霉的木門前方，他緩緩推開門，刺眼的光芒往臉上灑下。
「……！」
可憐的兩眼一時看不見，倒是吵雜的談話聲傳入耳朵。
等到眼睛慢慢適應光線，賽特看見的是和背後是截然不同的寬廣場所，高聳的天花板掛著一盞大燈，為空間染上奢華的氛圍。場地中央整齊排列了大量的絲絨座椅，許多名穿著體面的人，分成幾個小團體在附近興奮地聊天，而在正前方是一座顯眼的大型舞台。
事已至此，終於有一種事態順利進行的想法浮現在腦裡。
賽特的視線飛快地掃過環境，經過與他格格不入的雜亂人群，找到一張距離舞台最近的位置，拿起放在椅子上的拍賣品目錄，坐下來翻閱。周圍太吵實在很難讓他專心閱讀。
開頭寫道－有幸歡迎各位嘉賓來此參加「查培勒昂」拍賣會。
一場地下拍賣會，這就是夜宴的真面目。
接著上頭列出多項品名，但是對這個領域涉獵過淺的賽特而言，完完全全是有看沒有懂。不過有幾點可以看得出來，商品不外乎是名人使用過的物品、危險生物的素材以及品質頂尖的藝術品等幾類。
而且有些名人的頭銜不小，例如某任審判之神司祭會長老，第一位理解剝離遺跡組成的人。賽特不太明白這些商品的價值，他辛苦地來這一趟，對於納普忒以外的其它事物沒有興趣。
視線在名單上游移一會，目標的次序排在最後，即是所謂的壓軸，在那之前可以好好見習一下別人的做法，否則不知道要怎麼參加競標。
感覺會相當漫長，賽特無神的雙瞳盯著舞台，一旦有了等待的時間，許多想法便趁機湧上來。
成功買下來會怎麼使用？賽特捫心自問，最基本的要讓對方出力，本來就是對一無所知的未來生活無法確定，沒有解決也沒辦法放鬆下來，所以才需要絕對會幫助自己的人力。
別人的理由不曉得，但是書上也提到納普忒做為研究材料的珍貴，肯定會少不了目的自我的傢伙聚集過來，包括賽特自己也承認。假設競價輸掉，納普忒在其他人那裡又會過著怎樣的日子？
到了那種地步，也不關自己的事了。賽特心想。
這個時間，終於還是來了。
束縛會解開，終於可以離開討厭的地方。雖然在這裡的對待算很好，但也只是因為身份珍貴的緣故才得來的。
被強迫接受訓練學習的東西，都要用來討好人們，有什麼意義嗎。
但是也看不到希望。出去之後，又會被帶去哪？不會遇到什麼好事吧。
不願想像最糟糕的狀況，遲早會把自己逼瘋。
無法下定決心做個了斷，因為仍有沒達成的、說好要實現的－
「您已經打扮好了嗎？」
和之前一樣，跳過敲門的步驟就直接開門，一名壯碩的男人走進來。他俯視著乖乖坐在桌前，衣著已經打理整齊的身影說道。
「哦！選衣的品味不錯嘛，應該能符合客人的品味喔。」
男人的笑容深具意味，以及在替自己衡量、估價的眼神。奇怪的是並沒有覺得反胃，大概心裡已經無法產生什麼認知了。
「不管仔細看幾次，真是超高水準呢，可以體會到人們所說的自然就是美。不，倒不如說是帥吧。」
也許男人是想讓對方的心情轉好，一直說些吹捧的話，可惜毫無效果，確定對方真的不是一具人偶嗎？好像任人擺弄似的一動也不動。
「給你一個建議，嘴角掛點微笑會比較討人喜歡啦－」
男子一邊苦笑，一邊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。聽見了啷啷的鎖鏈聲，那是一條栓動物用的項圈。
「才容易吸引到比較善良的買家啊……好啦，差不多該準備登場了。」
為了不損毀精神造成品質下降，才在給頓鞭子般的訓練之餘，給頓糖果般的舒適生活，結果一切的生活都假象。
默默地任由男人在脖子上套上項圈，被重新提醒了自己現在的身份。
「歡迎各位來賓蒞臨查培勒昂的地下拍賣會，再過五分鐘即將開始我們的競標活動，麻煩來賓請先就座，謝謝配合。」
伴隨漸漸轉弱的會場燈光，舞台後方傳來音量被擴大的說話聲，洪亮的聲響確保每個人都能聽到。
只是在場的客人都富有個性，已經不是會乖乖聽話的小孩子，要他們全部遵照指示坐下實在很難。
等待後續動靜的期間，會場萬籟俱寂，由於左右都是競爭對手，每個人的臉上都透露出身為狩獵方的興奮。不過才安靜不到幾分鐘，又傳來不曉得從哪兒飄過來的悄悄話。
當燈光聚集在舞台上，兩旁布幕緩緩退去，出現一名頭戴詭異面具的男性，伴隨兩位服裝打扮妖豔的女郎，動作很招搖顯眼地走進場，他應該就是這次拍賣會的主持人。
「各位野心勃勃的先生、小姐久等了！查培勒昂的拍賣會即將開幕！有聞到寶物的香味嗎？為了把最稀有的收藏捧在手心觀賞，盡情滿足欲望吧！在大家享受這場盛宴之前，有些簡單的規則希望別忘記了。」
主持人環顧底下，確認所有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，才繼續開口。
「第一，為了避免拖延時間，每次喊價請提高最低一百藍迪瑪。第二，競拍成功後，我們絕對不允許賒帳。第三……」
主持人提醒幾個重點，並在觀眾覺得無聊之前，馬上把氛圍拉起來。
「那就不奪走各位鑑賞寶物的時間了，現在拍賣會立刻開始！」
主持人手一揮，女郎推出一臺推車，上頭的東西被一塊紅布蓋住。他把紅布掀開，露出一本淡紫色的書。書的封面有輕微破損，寫上鬼畫符一般的字體，和一個毫無褪色的圖案－兩把長劍交叉在一扇敞開的門上。
外觀上只是一本書，賽特很難想像它會值很多錢。
「首先是這個！已故的審判之神司祭會長老哈席托，在與審判之神狄亞菲特對話後，嘔心瀝血歸納出來的心得！他的親筆簽名就是證據！」
主持人把書翻開，舉高面向觀眾席，彷彿這還不夠弔人胃口似的，對商品的介紹不盡放在目錄上，而是透過口述，令人不得不看著他。
「內容記載司祭會的法規、信仰與狄亞菲特神的旨意。現在審判司祭流傳的法典是後來根據年邁的哈席托的記憶複寫！要取得原版令人煞費苦心！為什麼不把握這個機會呢？」
頓時，現場的驚呼聲猶如雷動，嚇得賽特微微睜大雙眼。
「開始競標吧！底價了一千五百枚藍迪瑪！」
好像以此為信號，人群各處接二連三傳來鞭炮般的騷動。
「一千六！」
「一千八！」
「兩千！」
居然一開始就直逼兩千藍迪瑪，賽特訝異地左右張望。與其說大意，倒不如說又開了眼界，跟神有關的物品會受到人們的歡迎與渴望，是源自於對神的一切的求知慾嗎？
法典的價格不停被拉高，漲到四千四百藍迪瑪才被人得標。
光是一本書就有四千多的價值，那麼到最後，主角商品的納普忒族的競拍究竟會怎麼樣？
又被沒有經驗的事實害了一次，原來是自己太天真，拍賣會才剛開始，賽特已經判斷自己的狀況非常危險了。
相較拍賣會的陰暗密閉空間，在米勒斯村可以看見黃昏。覆蓋著大地的光芒被紅霞染色，像是直接替換天藍色的布幔，感覺變化非常快，只有剝離遺跡依然閃耀屬於它的光芒。
這種時間，米勒斯村的村民也結束工作逐一返家，當然勞德也不例外，做為村長是有很多事要忙的，搞定魯佩曼只是其中一環。
「奈雅，我回來啦。」
剛踏入家門的勞德一如往常打招呼，可是掛在臉上的笑容很無力，完全顯露出他的疲憊。
「歡迎回來。今天還好嗎？」
廚房傳來奈雅的回應，她一邊用圍裙擦拭雙手，走到門口迎接勞德。
「看狀況，至少魯佩曼擅作主張要在村內建造教堂一事告吹了，大概也不會有類似念頭吧。我也抽空去了玉華城一趟，幸好沒有奇怪的動靜。」
「是這樣嗎？那麼……」
「唉……還是沒有找到對優絲可能有用的情報。」
勞德低下頭，無論幾次，都對無法幫助女兒的愧疚感難以釋懷。
奈雅搖搖頭，露出苦笑，往前扶著勞德的肩膀。
「沒關係，你已經盡力了，真的辛苦了，先好好休息吧。」
勞德聽從奈雅的話，默默走進客廳，和奈雅一起坐在椅子上。
「你去了一趟福玉華城，有遇見賽特嗎？他應該會到那裡。」
「很可惜沒有。魯佩曼確實有派人去找他，不過看起來連半個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。我那些見過賽特的朋友口風也很緊，魯佩曼大概又鬧一整天的脾氣並找下屬發洩吧？」
「是嗎？希望他平安無事。」奈雅好像心中懷有芥蒂。
「妳不需要擔心，那個督察沒那麼聰明，就算把證據放在他眼前，他也什麼都看不見。」
即使勞德拍胸脯保證，也沒辦法讓奈雅舒緩緊皺的眉心。
「妳想啊，賽特的實力很強，學習與觀察能力又好，他一定能夠妥善處理自己的事情，就別白擔心了。」
勞德忽然想到，這種對待賽特的態度，毫無疑問像是把他當成一家人。
「也許吧，可是他幾乎不會改變表情，這樣子很難向別人表達善意啊。」
「呃……妳說的倒是沒錯。」
「而且你還記得嗎？我們送他離開的那一夜……」
「嗯，我記得……」
喚回再清晰不過的記憶，理由是當時賽特的背影，以及奈雅的一句話。
雖然不是刻意的，卻變成了有些感人的場面。超越感謝的情感，昇華成類似對親人的關懷，兩人都是由衷地那麼說。但是明明賽特沒有否認，卻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。
不是默認也不是否認，而是彷彿絕緣體一般，什麼都沒有碰觸到。
因此奈雅才有那句自言自語－
『我們的聲音……賽特他真的能聽見嗎？』
勞德回過神來，發現奈雅正用相當凝重的神情望過來。
「勞德，儘管我不願意這麼想，但是賽特他……莫非－」
看著奈雅緊抿的嘴唇，勞德可以明白她的意思，畢竟結論肯定相同。
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，那麼對賽特、對一個人而言，未免太過殘酷……
照理來說，應該可以完全當作局外事，置之一旁放任不管也不會被說閒話，說到底原本就是一個陌生人，沒有絲毫義務在他身上。
可是做不到這點，心情已經因為優絲的病鮮少放晴，現在更因為賽特而壟罩一層陰霾，豈不是自找麻煩，同時卻覺得很自然。
並不是那種強烈的思念。雖然細微，卻連綿不斷地盤旋在心頭，對賽特未知的未來感到靜不下來。
不行，無法把那個答案輕易地說出口，沉重到會毀掉至今為止的回憶。
「對了，我剛燉好一鍋雞湯，麻煩你端給優絲，這次症狀減輕得比較慢，到現在的狀況仍未轉好，希望能讓她補充一下體力。」
無論如何，眼前有更優先的事，奈雅也想趁機轉換一下心情，否則好像要被壓迫到喘不過氣。
「嗯，我知道了。」
過了一會兒，勞德端著一碗雞湯，熱騰騰的蒸氣徐徐飄出，聽說奈雅用許多種藥材下去熬。他小心翼翼踩上階梯，來到優絲的房間門前。
輕輕敲了幾下門，側耳傾聽不到回應，是優絲正在睡覺嗎？
「優絲？我進來囉？」勞德緩緩推開門。
原本為了好好讓她休息而將燈源熄滅掉，房間內部十分陰暗。不過走廊的燈光透過門縫照射進去，悄悄落在優絲的床上，她仍在沉睡。
隨著搶手的商品一一推出，拍賣會的戰況已經愈來愈白熱化。
「恭喜！人稱引導音樂家索芬的活力之歌譜，最後以四千八百價格成交！看來這裡有很多散發氣質的人很重視聽音樂的品質！」
隨著幾筆交易陸續完成，賽特大致掌握競拍的做法了。其實比的就是誰的錢比較多，不過也不是沒有施展手段的餘地。
很簡單，但也很有風險。看準某人對某物的執著，當對方越想得到某樣東西的時候，便可以出聲抬價，目的不是爭奪，而是削減其他人的資源。然而絕對不能得寸進尺，一旦得標一切都結束了。
憑賽特的本錢，沒有允許失敗的餘力，只要出那麼一點點差錯，那怕少少幾十枚藍迪瑪，對買下納普忒的機會就有無比巨大的影響。
這種逼近玩火自焚的小聰明，賽特也只謹慎使用過幾次，而且只能挑那種喜歡看自己處於上風，每次被超越就會急於提高價格的人針對。
活力之樂譜原本漲到五千二就沒人再喊價，是賽特將其拉高的。附帶一提，中招的人的聲音低沉沙啞，相當耳熟的感覺。
旁觀的時間終於結束，透過那本目錄，每個人都曉得接下來即將輪到壓軸，全場此刻已經埋下炸彈，將人的激情壓縮起來，只待主持人出言引爆。
「好的，今天真是令人興奮！各位已經入手夢寐以求的寶物了嗎？即使失手也不要緊，先準備好你們所有的財產吧！」
主持人的一字一句，竟然將事態推向集合了慾望和金錢的無底深淵。
「好酒沉甕底！今回的壓軸是由萊伊歐洛斯神創造的活物，以鹿為原型的納普忒族擁有一種人類難以企及的美！稍後即將登場！」
主持人使出吃奶力氣大吼，似乎連他都沉浸在納普忒族的魅力裡面。
「慢死了！快一點！」
「真的有嗎？活生生的納普忒族？」
明明本尊尚未現身，許多人已經激動地站起來，雖然被主持人的手勢壓下，卻無法抑制各種討論竄起。有人是看上他們的研究價值。
「我問你，如果搶到納普忒族後，想拿來做什麼？」
「以高價賣給國家的鍊術師，這是非常稀有的研究材料，他們不可能拒絕，等於任我予取予求啦！」
有人是看上他們比人類多出來的部份。
「據說納普忒的鹿角是很好的藥材，磨成粉服用有助於免疫疾病。」
「那真是不得了啊，健康長壽是所有人的夢想，非得嘗試一下呢……」
也有人是貪圖神心目中的容貌。
「既然是神創造的一族，水準應該不會太低吧？」
「神的審美觀……這種奇蹟般的存在鐵定要永遠映入我的眼簾。」
賽特是很想忽視那些人，但他自己也不得閒，隔壁的人突然回頭搭話。
「喂，看你還很年輕的樣子，已經會來這種地方啦？」
「嗯。」
「怎樣？如果你拿到納普忒族，想要用他做什麼？」
「……讓他做事。」
「哦？體力勞動啊，很常見的奴隸用法，可是應該有其它更好的選擇吧？聘用普通的壯漢都省錢得多。」
「……我不需要建議。」
對方見賽特沒興趣回應，便頓失興趣，咂了咂嘴搭上別人的話題。
不過對方的無心之言，之後會給賽特帶來一個問題。
「讓各位久等了！納普忒族出場！」
主持人一說完便退到一旁，原先站立的地面突然劃出一道魔法陣，白光強力一閃，數個古文字漂浮在半空中，眾人輕聲驚嘆。
白光化成粒子慢慢散去，不知何時出現一個人，彎腰跪坐在地上，手腕部分被光環束縛住，魔法陣的圈子彷彿就是一坐牢籠，他則是被關在裡頭。由於上半身被布料遮住，沒辦法一窺面貌。
這種賣關子的手法太不道德了，底下噓聲群起，而主持人非常享受這種令他人心急如焚的感覺，仍然不善罷甘休。
「神離之夜過後，納普忒族遭到反神者跟鍊金術師追捕，遭受過份欺壓而數量驟減，殘存者掀起反抗，在遠離人們的地方隱居獨立，所以現在幾乎找不到他們的蹤跡。而我們在極為偶然與幸運的機會下獲得了一名納普忒人，在眾神的創造物當中算是罕見的活物。」
隨即在沒有事前告知的情況下，主持人毫無預警揭開布紗，納普忒的真面目霎時在大庭廣眾之下一覽無遺。
賽特事後認為，跟等一下的狀況相較，之前都可以算是寧靜了。
激情的炸彈引燃了，不，倒不如說是火山噴發更貼切一些。
彷彿用晴天時的雲朵下去編織的銀色長髮，柔順美麗，長至腰際，右側還綁了一條細長的三縷辮；五官，可以理解，神造的人和普通人的區別，完美無瑕、毫無缺陷，那種端正的比例根本不是人，是作品；幽冥般深邃的深紫色眼瞳，給人一種會墜落進去的虛幻感；身穿白色跟淡紫色系的袍子，下半身是長裙，上半身則有露肩的性感設計。
但是這些都比不上頭上的鹿角以及毛茸茸的鹿耳引人注意，雖然斷了一根但不成大礙。
這名納普忒族居然是一位女性。這點壓根出乎賽特的預想。
有的人陷入沉醉，有的人非常震驚，主持人則趁這段寂靜的時間補充內容－只怕他等會完全找不到機會講話。
「比照貴賓級的照顧，身心正常保證！而且受過從煮飯裁縫到識字計算的全方面調教！就算當成僕人使用也是沒問題！」
原來這就是不用擔心生活的意思，賽特終於明白了。
這時候，見到如此水準的納普忒族的衝擊開始消退，緊接著湧上來的是讚美以及慾望的巨浪，被其淹沒的人猶如要掀起暴動。
「那麼，底價從兩千藍迪瑪開始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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